邵宇:自贸区金融开放与国际金融中心建设

2019-08-06 19:37:20 来源:上海证券报·中国证券网 作者: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邵宇

  自贸区金融开放与国际金融中心建设

  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邵宇

  近日上海增设上海自贸试验区新片区,这不是简单的自贸试验区空间的扩大,也不是简单的自贸试验区政策的平移,而是要在更宽领域、更高层次、以更大力度推进改革开放,实施制度创新。决策者提出对标国际上公认的竞争力最强的自由贸易区,实施具有较强国际市场竞争力的开放政策和制度,实行有差别的探索,进行更大的风险压力测试,建设更具国际市场影响力和竞争力的特殊经济功能区,打造产城融合、开放创新、智慧生态、宜业宜居的现代化新城。

  上海自贸试验区的制度创新将不再局限于便利的措施、通关的快速便捷等,新片区的开放水平将更高,包括对准入的大范围开放,资金、资本账户的开放,以及人员进出的高度开放。这将是自由贸易区真正意义上的全面开放的概念,最终形成投资经营便利、货物自由进出、资金流动便利、运输高度开放、人员自由执业、信息快捷联通的自由贸易港。

  我们认为新片区的突破可能集中于几个方面。首先是呼应各个自由贸易协议的进展:自贸区发展短期应当与RECP规则兼容,中期与中日韩一体化自贸区和中欧双边投资协议框架兼容,最终目标是实现高标准的三零,即零关税、零壁垒、零补贴,并获得主流国家对中国市场经济地位的认可。因此要减少产业保护政策,减少障碍壁垒;开放当前限制领域的市场进入;提高透明度、监管环境的可预测性与公平性。考虑到全球贸易摩擦和全球化逆流,未来全球可能会形成g1和g-1的产业链结构,要尽量留住非美市场的其余全球产能布局于中国尤其是自贸区。

  金融开放方面,由于整体金融开放的加速,自贸区应会争取国内大型银行的理财子公司落户自贸区,同时争取全球大型财富管理机构落户自贸区,规范并引导海外上市的第三方财富管理机构和金融科技企业回归自贸区金融要素市场。同时,吸收一带一路的优质企业和机构在自贸区聚集和进行金融运作。与此配套,自贸区应当要实行更大力度的资本账户开放,允许中长期资金自由进入区内,区内要形成足够量级的人民币和多种外币的资产池,例如发行长三角一体化的多币种市政债券向全球投资者募集,同时对短期资本流动施加规则公开透明的逆周期管理措施(如托宾税),进行压力测试。可以考虑布局与香港不同的离岸金融市场,尤其是优化人民币的离岸价格决定机制。

  笔者曾经强调自贸区和自由港的核心就是:投资和金融的自由化。投资方面是全面实施准入前国民待遇和负面清单管理。非禁即入,除了负面清单规定不能干的,其他都可以干,这特别针对的是服务业——金融服务、航运服务、商贸服务、专业服务、社会服务、文化服务,六大领域全部开放。实践证明,不管是制造业还是服务业,凡是对外开放比较彻底、积极参与全球资源竞合的领域,都会发展较好、竞争力变强。因此自贸区内投资会大部分实行备案制,取消外资持股比例或经营范围等诸多限制。船舶运输、资信调查、融资租赁、检测维修、演出经纪、电信增值、娱乐文化、教育培训、医疗保健等众多现代生产型和生活型服务性行业,都将对内外资实施公平的准入标准,欢迎国内民营资本和海外直接投资。

  投资当然也是双向的,鼓励中国资本从自贸区向海外直接投资。可能未来在自贸区,对外投资只需要备案。鼓励成立对外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探索发展并购投资基金、风险投资基金产品创新,逐步开展个人境外直接投资试点,并提供相应的中介服务,支持富余产能向境外有序转移,让自贸区同时成为中国资本走向世界的平台,大力推进“走出去”战略。此外,在区内有可能会创新外汇储备的运用方式,例如拓展外汇储备委托贷款平台和商业银行转贷款渠道,综合运用多种方式为用汇主体提供融资支持。

  无须讳言,这些都需要优化资本账户管制措施。由于存在美元大周期,套息交易会驱动资本快速进出国境,一时带来通胀和泡沫,一时带来资本外流和金融风险,这对新兴经济体形成较大冲击,只有超大型经济体具有一定的缓冲能力,但也会不断经历多次压力测试。

  预期在自贸区内,投资和贸易相关的资金可以自由兑换,利率、汇率都是市场决定的。自贸区会积极探索面向国际的外汇管理改革试点,建立与自贸区相适应的外汇管理体制。以推进贸易投资便利化为重点,推动跨境人民币结算业务发展,扩大人民币在贸易、投资、保险等领域的使用。

  允许符合条件的外资金融机构设立外资银行,以及民营资本与外资金融机构共同设立中外合资银行(可能具有有限牌照)。尝试由民间资本发起设立自担风险的民营银行、金融租赁公司和消费金融公司等金融机构。鼓励其建立综合交易平台,全面放开产品创新。允许自贸区的金融机构去海外发债,拿钱回来之后可以贷款给自贸区里面的企业,并突破现有存贷比的限制。预期未来自贸区金融方面的发展愿景是很大的,首先是初步实现香港、新加坡、澳门、瑞士、开曼、维京群岛等具备的自由贸易和离岸金融等功能,允许区内符合条件的中资银行从事离岸业务;同时考虑借助类似纽约的国际银行便利设施(IBF)、东京的JOM等的设计,培育在岸离岸分离型的金融中心,设立现有各金融(要素)市场的自贸区版或者“国际板”,建立起天文量级的人民币“资产池”以容纳海外人民币和国际货币的投资需求,再通过建立适当的通道和管道(可以是额度、地域、账户类型、交易类别或者产品等),部分打通离岸和在岸市场,实现有限的互联互通,允许资金在一定的范围或者限额内相互渗透,建立分离渗透型(先单向再双向)金融市场。在风险可控和效率提升的前提下,全面放开资本账户管制,最终形成类似伦敦的、全面渗透型和内外一体化的真正的全球金融中心。

  需要指出的是伦敦、纽约这些国际金融中心崛起其实是英镑、美元作为国际货币崛起的自然而然的结果,因此上海的国际金融中心地位也是与人民币国际化程度相匹配和共同成长的。中国确实是想人民币在海外多一点、飞久一点。但客观的说,如果不满足这些资本的回流获利的动机,人民币的海外总量还是无法做大的,而构建回流闭环就需要巨大的、有深度和广度的金融市场(包括基础和衍生)来容纳和吞吐。目前上海最大的优势是有全国最全的各种各样的交易所、银行间市场和要素市场,因此上海一定会成为人民币回流最大的目的地和集散地。过去没有自贸区,资金进来的龙头要直接接到内地的资产市场,需要通过QFII管道或者借道贸易途径才能获取人民币资产。有了自贸区之后,就可以先建立一个庞大的金融资产缓冲区和蓄水池,完善人民币的全球循环路径,并且最终在风险可控的条件下打通资本账户,进行双向投资、相互渗透,实现金融资源的全球优化配置,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地位,为人民币国际化打下坚实的基础。

  金钱不眠,广义套息来来去去都很正常,关键是保持中国实体经济的稳定成长和增长预期,并把全球的金融资源聚集于中国的成长、创新和可持续发展。这些资金完全可以对接区域内外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众多需求,可以利用国内国外两种资源支持有市场发展前景的先进制造业、战略性新兴产业、现代信息技术产业和信息消费、劳动密集型产业、服务业、传统产业改造升级以及绿色环保等领域;满足在建续建工程和项目的合理资金需求,例如铁路等重大基础设施、深度化所需要的城市基础设施、保障性安居工程等民生工程建设;以及支持居民对大宗耐用消费品、新型消费品以及教育、旅游等服务消费领域的合理信贷融资需求等。

  实际上各主要经济体都不反对对短期资本进出附加有某种形式的临时管制措施(包括托宾税),风险应该可控,切勿因噎废食。而且,自贸区绝不是一个温室,而是一个货币竞争的真正的学习班和竞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