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仁天皇能如愿 生前退位吗？

　　□陈鸿斌

　　究竟应如何为天皇定位，是考验日本国民智慧的大难题。虽然日本宪法对天皇的定位是“国家的象征”，但如何体现这一象征却语焉不详。另外，安倍内阁正踌躇满志、竭尽全力推动修宪，而天皇可能完全打乱安倍的如意算盘。

　　日本明仁天皇8月8日发表11分钟视频讲话，真切表达了“生前退位”之愿。尽管7月中旬已有预告，但讲话一公布，在日本还是引发了巨大反响。此前天皇都是终身制，在位天皇向国民表达退位诉求前所未有，这涉及国家与皇室及与宪法的微妙关系，诸多国民为此深感震惊，

　　从1989年登基以来，明仁天皇竭诚履行各项职责，不辞辛劳在全国各地奔走，但明仁天皇在2002年就患上前列腺癌，为此接受了手术，2012年还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他深感已难以履行作为“国家象征”的各项公务，殷切希望能通过修改相关法律，早日退位，颐养天年。

　　在继位15年后，天皇夫妇就走遍了全国47个都道府县，如今已届83岁高龄，仍要一次不拉地参加每年的植树节、国民体育大会以其他相关活动。在视察各地期间，天皇夫妇尤为注重视察那些人烟稀少的岛屿和交通不便的偏僻乡村。例如2011年3月东北地区发生强烈地震，天皇夫妇连续7周前往灾区各地慰问灾民。人老了难免会疾病缠身，虽然天皇的定位是“国家的象征”，但其相关公务却并非象征性的，因而相当繁忙。天皇必须履行的职责是：1、宪法所规定的“国事行为”；2、作为“象征天皇”的公务；3、其他事务。具体包括聆听相关政府成员工作汇报，接待外国贵宾，国内视察和出国访问，在皇宫内举行的各种活动。另外还须阅读大量文件。例如日本所颁布的每部法律均须由天皇签署，为此他当然要了解为何要制定或修改这部法律。另外，每周二和周五内阁会议后提交的文件，他也须细阅。据宫内厅介绍，仅去年由天皇签署和盖章的文件就多达1000件以上。此外，他还要任命新内阁成员，出席国会开幕仪式，每年出席战殁者追悼大会并发表讲话，而讲话稿完全由天皇本人撰写。每年春秋两次在东京赤坂御苑会见2000余名政府官员、国会议员和社会各界精英，逐一问候各位与会者，耗时不下两小时。让一个耄耋老人来应付如此繁重的公务，显然勉为其难。因此，在《朝日新闻》于9月10日至11日的民调显示，多达91%的公众支持天皇生前退位。

　　虽然日本宪法对天皇的定位是“国家的象征”，但如何体现这一象征却语焉不详。什么是理想的“宪法框架下符合象征定位”的天皇，多年来明仁天皇一直在努力探索。本来这应是日本国民的事，但因日本国民不能随意议论天皇，所以只能由天皇勉为其难地为此上下求索。

　　对天皇的生前退位愿望，安倍首相必须作出回应。但天皇与安倍对皇室未来的思路显然并不合拍。就在披露这一意向的三天前，安倍政权在参议院选举中大胜，修宪势力已达到参议院的三分之二，因此安倍内阁正踌躇满志、竭尽全力推动修宪，而天皇此举可能完全打乱安倍的如意算盘。天皇欲生前退位，就须修改宪法及《皇室典范》，而自民党多年来处心积虑要修改宪法，至今仍阻力重重，天皇的愿望显然无法在近期实现。

　　如何确保皇位的稳定继承，是困扰日本多年的一大难题。迄今，皇位均由男性成员继承，但如今皇太子只有一个女儿，这就使女性能否继承皇位的问题再度浮上水面。因为太敏感，所以始终没有在全体国民中深入、全面探讨。安倍明确反对女性继承皇位。小泉政权曾表示过可接受女天皇，但随着皇次子的儿子降生，有关讨论偃旗息鼓，此时正是安倍首次出任首相期间。随后民主党执政时虽曾表态可允许女性皇室成员在婚后继续保留这一资格（目前仍是一旦结婚便自动放弃），但随着安倍在2012年底东山再起，相关探讨也就戛然而止。据宫内厅相关人士披露，明仁天皇此番视频讲话，是做好了被指“违宪”的思想准备的，但他仍殷切表示“希望得到全体国民的理解”。

　　日本天皇体制所面临的根本问题，是宪法与《皇室典范》的互相抵触。《皇室典范》是在明治时期的1889年颁布的，与其时的宪法是吻合的。但二战败后，现行宪法承认了国民的基本人权，与《大日本帝国宪法》迥然相异，而《皇室典范》的唯一修改是将“宫内府”改为“宫内厅”。虽然明仁天皇在宪法框架下忠实履行了天皇职责，但严重束缚皇室的《皇室典范》依然故我，皇室成员连表明本人意见的自由都没有。

　　据日媒报道，明仁天皇在视频讲话中表达的诉求，征求过皇后和皇太子的意见。这表明生前退位不仅是天皇本人的想法，也是皇室的集体诉求，因而意义非同寻常。

　　对此，可有两种不同思路，即根据宪法和《皇室典范》从制度层面探讨和将天皇作为一个“人”来探讨。若是前者，涉及体制，不论天皇如何年事已高、体力如何衰退，一切取决于是否合乎宪法。若是后者，则从人的视角来看待，从年龄是否适合履行职责来考虑。

　　天皇这100多年来虽是终身制，但在江户时期并非如此。明治维新后权力和权威集于天皇一身，天皇被神格化了，以致日本走上了对外发动侵略战争的不归之路。因此留下了惨痛的教训：天皇不可介入政治和军事。

　　在当今社会，究竟应如何为天皇定位，是考验日本国民智慧的大难题。

　　（作者系知名日本问题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