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公里”的 成本


  □李宇嘉

  如何振兴实体经济?答案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创新“双轮驱动”。供给侧改革的目标是改善供给结构,提高供给体系的质量和效率。技术创新和降低成本,则是实现这一目标的两个途径。在经济转型的“阵痛期”,相比缓冲原有增长动力衰减带来的冲击,或提高预期收益,培育创业创新热情,降成本无疑更急迫、更现实。尤其支撑传统增长模式(要素投入驱动规模增长)的体制框架越来越不适应转型和新经济成长,降低体制成本这一实体运行的基础成本更急迫,惠及面更大。

  降成本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作了系统部署,如财政政策要更加积极有效,预算安排要适应供给侧改革要求、降低企业税费负担;再比如,回归居住属性的住房定位,背后折射的是降地价、房价、房租等基本营商成本;又如要求电力、石油、天然气、铁路、民航、电信等“混改”迈出实质性步伐,目的是为降低上游高利润垄断要素成本;此外,首次提到加强产权保护改革,更意在消除“无恒产者无恒心”对民间投资和创业的阻滞。

  回头看,近年来降成本力度不可谓不大,如“营改增”等结构性减税、下放和精简行政审批的“放管服”一波又一波、降低中介资费(环评、能评等)、政企正负面清单、促进民间投资新老“36条”等。但是,实体企业对降成本的“获得感”并不强。近期,福耀玻璃总裁曹德旺在美建厂的新闻,引发了社会各方对实体营商成本高在哪里、怎么破解的大讨论。类似曹德旺这样的忠实于实体经济的企业家,其“吐槽”更多体现了对高成本侵蚀我国实体经济的担忧。

  目前,关于我国实体经济成本高的实证研究,多半还集中在生产投入的要素成本和宏观税负上。比如,周其仁教授就曾说,在我国建筑项目成本中,土地成本平均要占50%,一线城市更占到70%,而日本和澳大利亚分别为15%和13%;曹德旺近20年来仔细观察了中美两国要素成本,发觉除劳动力外,美国生产性成本均比我国低很多,能源、电力、物流、融资成本仅为我国的50%左右,天然气价格只有我国的20%。

  为什么本届政府在降成本上付出如此大努力,实体企业对高成本的痛感仍那么强?答案在于上层政策传递到底层工商业经营上出了毛病,也就是政策执行成本太高,或政策链条的成本太高,所谓“最后一公里”难以打通就是这个意思。相比于显性的要素成本、税负成本,政策或体制成本更隐蔽、形成机制也更复杂。事实上,诚如国税总局所言,要素、税负本身成本在逐渐降低,高成本主要在政策或体制成本上。

  以通信资费为例,在“互联网+”的时代,通信是各行各业都要支出的基础成本。经常出国的人都有体验,国外通信费用比国内低很多。互联网是边际成本递减最显著的行业,而我国拥有全球移动通信和互联网最大的消费群体。照理说,通信资费不该比国外贵,但由于行业准入改革滞后,直到2015年由李克强总理亲自出面“点名”,通信资费才算降了下来。

  通信价格高,本质上是垄断行业体系庞杂(有的连自己孙公司有多少也弄不清)、维护和运转成本畸高,不得不以高收费来覆盖。“融资贵”也一样,我国储蓄率高达50%,一年期存款利率低于通胀率,但低成本的存款经银行“一转手”,出来的贷款利率就高达6%至7%,民营企业综合贷款利率更高达10%,正是垄断行业维护和运转高成本所致。能源成本并不高,但将能评、清洁等审批算在内,成本就变高了。《人民日报》曾报道,企业即使一个月不用电,并向供电部门报停,也得交变压器基本电费数百万元。

  高地价也如此,我国的大中城市不缺地,缺的是将低效、闲置用地腾出来的机制。产业升级后,大城市中心区工业用地亟待腾退,但占据着黄金地段的国企、园区,一心寄望政府高价收储,或自己开发房地产。由于规划和公共配套上的压力,工业用地改住宅用地,须要缴纳巨额土地出让金,以致闲置和低效用地难腾退,高地价与闲置用地并存。此外,基于固定资产投资和税收的考虑,地方低地价招商太过激进,由于领导班子更迭,相关规划政策朝令夕改,造成用地突破了耕地红线而被叫停,致使前期用地投入打了水漂。

  此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垄断行业混合所有制改革作为国企改革的“突破口”,正是希望借助混合所有制带来的效率,尽最大可能降低体制成本。我国不缺乏经济增长的动力,但体制高成本让这些动力难以发挥。对成本敏感的民营私营和大众创业来说,这类体制成本关系最大。

  要实现经济转型,请先降低体制运行成本!

  (作者系中山大学银行研究中心副主任、深圳市房地产研究中心主任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