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组织掌门人的丑闻

　　□朱伟一

　　投桃报李，符合政治游戏的常规。萨科奇入主爱丽舍宫后，提拔拉加德为财政部长，拉加德对萨科奇也应当有所回报，因此，拉加德下令通过仲裁解决相关争议也符合政治游戏常规。但政治交易通常没有书面约定，有时甚至没有口头约定。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简称“世行”）是两大国际组织，其最高职位七十年来始终由欧美人把持，但两个组织的掌门人却曝出了不少丑闻。2016年12月20日，法国的共和国法院（Cour de Justice de la Republique）作出判决，认定IMF现任总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任法国财政部长期间犯有玩忽职守罪，但不予处罚，也不记录在案。按照法国的法律，玩忽职守罪最高可以判一年徒刑，罚款15000欧元。

　　法国商人伯纳德·泰比（Bernard Tapie）与法国国有的坏账银行之间有争端，双方相持不下，诉讼旷日持久。拉加德担任财政部长后，下令通过仲裁解决争端。仲裁裁决的结果支持泰比的主张，法国政府向泰比支付了4.03亿欧元（合4.23亿美元）。但法国的共和国法院最后又判仲裁此项裁决无效，泰比所得资金必须退还。共和国法院并认定，拉加德批准仲裁无罪，但决定不就裁决结果上诉。

　　拉加德对此毫无悔过之意。她把责任一古脑儿推给了当年的办公室主任，而且还振振有词地表示：“我对下级从来都是充满信心的。”可是，拉加德的手下写过一份备忘录（相当于我们这里的“请示件”），明确建议不要通过诉讼解决争端。法官当庭质问拉加德，为什么不看这份备忘录。拉加德的回答冠冕堂皇：我一年要看八九千份备忘录，漏看这份备忘录在情理之中。

　　拉加德在庭上自我辩解的另一个理由是：“我是政治上的一个新手”。但这话经不起推敲，事实上，拉加德1981年进入国际律师事务所Bake & McKenzie，1999年成为这家律师事务所的主席。2005年拉加德就担任了商务部长，有丰富的政治经验。再有，政治这东西并非完全靠历练而成，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拉加德政治上非常老到，是天生的政治动物。

　　泰比也不是个普通商人，先前密特朗的社会党政府在执政时，他还出任过部长，后来倒戈，出大钱支持萨科奇竞选总统。萨科奇当上总统后投桃报李，这也符合政治游戏的常规。萨科奇入主爱丽舍宫后，提拔拉加德为财政部长，拉加德对萨科奇也应当有所回报，这也符合政治游戏的常规。因此，拉加德下令通过仲裁解决相关争议也符合政治游戏常规。但政治交易通常没有书面约定，有时甚至没有口头约定。

　　传统上世界银行的第一把交椅由美国人坐，而IMF则由欧洲人担任第一把手。拉加德只要不与美国人叫板，美国人自然是不会故意为难她的。处理乌克兰危机，拉加德与美国和欧盟保持高度一致，由IMF慷慨出资，救助乌克兰政府。在欧洲国家中，德国和法国是大头领和二头领，拉加德能否保住位子，主要是德国和法国说了算。拉加德是法国人，法国人当然不会拆她的台，而德国总理默克尔也有借重拉加德之处。欧元区救助希腊，主要是德国出的钱。德国政府要看紧希腊，但又不便自己出面做恶人，所以就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了IMF。在拉加德的主持下，这项工作IMF做得不错。

　　拉加德的前任多米尼克·斯特劳斯·卡恩（Dominique Strauss Kahn）在担任IMF总裁期间，利用职权与女属下乱搞男女关系，事发后照样当他的总裁。但纽约市检察官下令逮捕了卡恩，理由是他强奸酒店的女服务员。后因证据不足，检察官撤销了起诉，但法国检察官随即又指控卡恩召妓。同拉加德一样，卡恩的辩护也是不知者无罪，一口咬定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些女子是花街流莺。

　　IMF的总裁大曝丑闻，世界银行行长也没有拉下。保罗·沃尔福威茨（Paul Wolfowitz）在老布什总统任内出任美国国防部副部长期间，策划过伊拉克战争，在布什总统提名他接替沃尔芬森任世界银行新行长时曾遭到一些国家和国际组织的质疑与反对。但以美国的超级强势，此公还是当了行长。可此公假公济私，为其女朋友谋取好处，招致严厉批评后黯然出局。世行的另一位总裁罗伯特·麦克纳马拉（Robert McNamara）曾是美国任期最长、争议最大的国防部长，是越南战争的元凶之一。他试图重新塑造世行，将主要目标由支持重建转向消除贫困，大幅增加对贫困国家的贷款。但是这些贷款并未真正减少贫困，反而让一些国家背上沉重的债务负担。在他任上，世界赤贫人口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2亿。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