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引导产业资本、金融资本共生繁荣

  □胡月晓

  有种观点认为,产业资本变身金融资本,是我国当前面临产业升级和经济转型的阶段性表现。然而,产业资本转向金融资本,恰是一个认识误区。

  经过近40年的高速扩张,我国产业资本实力大增,各路产业资本不再满足于在价值链的低端部分赚取微薄的加工费,而希望在产业链价值分配中获得更大份额。资本转型需求在宏观经济运行中的表现,就是产业升级和经济转型。在经济转型阶段,产业普遍进入成熟期,各类行业都结束扩张期,微观经营主体竞争加剧,市场结构趋于集中。对投资资本而言,新型的“绿地”投资机会越来越少,投资形式更多转向了以资源整合和要素重配为主要目的的组合投资、并购投资。组合投资和并购投资,通常并不以实物资产为购买对象,交易标的是企业股权等金融形式的产权。在这种背景下,基于价值链提升的目的,产业资本纷纷谋求向金融资本转型。

  一般来说,产业资本升级是从产业链的微笑曲线中间底部逐渐向两端攀升,产业链条中的价值分配自上而下逐渐减少。但资本要在产业链中爬升,需要打破现有市场格局和提高产业资本的各种技能,产业资本在产业价值链中升级上的高难度,促使不少产业资本变身金融资本。相对产业资本,金融资本在价值链中的层次更高、收益更大。产业资本在升级过程中,通常需要金融资本的参与和帮助,比如金融资本提供的过桥贷款、并购融资、pre-IPO等。产业资本在和金融资本这一互动过程中,充分领略了金融资本的魅力——金融资本的高杠杆、高收益,以及对产业资本的控制和领衔作用,让产业资本对金融资本羡慕不已。虽然金融领域也面临风险,但对金融风险认知严重不足的产业资本来说,金融资本的高收益,足以引诱他们放弃实业,直接从产业价值链的下游跃升到金融领域。

  经济转型困难推动了产业资本向金融资本的转变。在经济调整时期,产业升级和经济转型的难度往往会加大,谋求转型的产业资本由此会更多变身为金融资本。金融资本的增加,直接推动了金融市场上流动性扩张,进而加大资产泡沫。这正是当前我国经济领域的现实。

  当产融结合成为潮流,当“金控”成为趋势时,越来越多的投资资本在并购交易中忽略了企业经营,而把眼光紧盯在企业权益的估值变化上。在货币过度充裕的环境下,必然会出现部分机构热衷于股权等产权的买卖,造成资金的“脱实向虚”。这时,一种与“产业资本转变为金融资本是经济转型升级反映”相对立的观点颇为流行:“产业资本转向金融是经济环境恶化。”这种观点认为,在经济调整时期,制造业生存环境逼仄,大量实体部门中的制造业资金流向了楼市和股市,本应是经营性的资金变成了投机资金,导致整个经济体系创新不足。所以资产价格的暴涨,是经济基本面变差的先兆。

  但是,这部分由价值链下游产业资本直接升级而来的金融资本,有不少对原有产业是有留恋的,这部分资本在金融市场上碰过几次壁,或在实体经营环境好转后,有较大动力回到产业资本固有的升级发展轨道上去。

  考察世界经济史,在经济转型开始时,产业资本放弃实业转向金融,是一种常见现象,并不是经济困难导致产业资本转向投机。只是,监管部门应该尽力约束这种现象的扩展,想方设法促使产业资本的金融属性弱化。

  我国经济转型必定会经历一个较长的时期,若产业资本过度金融化,资本运营风险就将逐步呈现,当前经济和金融领域逐步暴露的风险,正是这一状况的体现,说明之前过多的产业资本变身为日益纯粹的金融资本,产业资本的产业属性消失过多、金融属性过强。即使有政府背景的产业基金,当金融属性占据主导时,随着金融市场和宏观环境的变动,其运行中本不该有的风险也会上升。因此,各类产业基金在实际运营中应该着眼实体,基于产业的长期发展,不能沦为过桥资金和融资平台。

  弱化产业资本的金融属性,并不是说产业资本不能发展金融功能,不能转化为金融资本,而是说产业资本不能大规模地、一窝蜂都转变为金融资本。因此,需要为产业资本发展创造合适的财税、监管等环境,合理引导产业资本、产融结合、金融资本的共生繁荣。

  产融结合能促进社会资本的形成,而且由于金融资本比产业资本更具有流动性,还能提高资源的配置效率,产生规模效应;但产融结合也会加大风险传递,容易产生关联交易风险。因此,产融结合模式有其适应性和特定性,并不具普遍情况下的优势。金融资本的适度形成是经济稳定增长的必要条件,而形成不足或过度均会损害经济的稳定增长,只要市场机制健全和制度富有弹性,偏离适度的金融资本会自动恢复到适度状态,进而促进经济稳定增长。

  经济的发展和进步,必然带来资本形式的多样性。经济转型的成功,必然会带来资本形态的多样化,产业资本、金融资本和产融结合,均能在其中找到位置;但从数量和规模上来看,产业资本理该占据主流位置,在全社会形成实业主导氛围,经济转型才有坚实基础。

  (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中国金融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