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证深一度 | “消失”的审计机构

　　岳洋合 制图

　　作为一家有着41年历史、曾长期在广东排名居前的会计师事务所，广东正中珠江会计师事务所（下称“正中珠江”）因“一案破产”黯然落幕。执业证书被注销后，监管层对正中珠江及其合伙人的追责仍在持续。

　　今年6月以来，包括康美案在内的多起资本市场造假案均有新进展。在这些案件中，中介机构均被判承担一定的赔偿责任。中介担责赔偿不仅将为投资人减小损失，而且是对新证券法对于中介机构责任界定的进一步落实，将震慑中介机构，促使其严格履行职责，营造风清气正的资本市场生态。

　　审计机构注销

　　合伙人被追加为被执行人

　　“零容忍”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且是“一追到底”的行动。近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下称“北京高院”）终审裁定，康美药业财务造假案涉案会计师事务所正中珠江暂无财产可供执行证监会行政处罚罚没款，证监会有权追加正中珠江合伙人杨文蔚为被执行人。这意味着，杨文蔚将对正中珠江未缴纳罚款金额（5130万元）承担无限连带责任。

　　对正中珠江的行政处罚要追溯至2021年。当年2月份，因在康美药业财务造假案中未勤勉尽责，正中珠江及其相关人员被证监会处罚。其中，正中珠江被罚没合计5700万元。作为康美药业2016年至2018年年度财务报表审计报告签字注册会计师，杨文蔚被处以10万元罚款。

　　面对5700万元的巨额罚单，正中珠江在缴纳部分罚没款后，选择注销执业许可。

　　2022年7月21日，广东省财政厅发布会计师事务所终止公告，宣布注销正中珠江执业证书，该所不得以会计师事务所名义开展业务、不得从事注册会计师法定审计业务。

　　公开资料显示，正中珠江曾长期是广东地区综合排名第一的会计师事务所，2017年业务收入4.92亿元；2020年业务收入1.76亿元，位列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的百家排行第53名。然而，2021年的百家排行中，已没有正中珠江的身影。

　　震慑中介机构

　　多起造假案处罚落定

　　6月以来，除康美案外，亨达股份定增造假案、昆山美吉特灯都欺诈发行案等多起案件均有新进展，其中，亨达股份案为首例新三板定增虚假陈述案，昆山美吉特灯都案为全国首例资产支持证券（ABS）欺诈发行民事赔偿案。

　　在上述三起案件中，中介机构均被判承担一定的赔偿责任。亨达股份案中，会计师事务所担责20%、券商担责2%；昆山美吉特灯都案中，4家中介机构也被判连带赔偿，其中财务顾问被判承担100%连带赔偿责任。

　　康美案中，对于承担连带责任的正中珠江和杨文蔚而言，后续还将有更大的压力。据了解，2021年11月，广州中院作出一审判决，康美药业被判向52037名投资者赔偿投资损失约24.59亿元，其中，审计机构正中珠江因未实施基本的审计程序，须承担100%的连带赔偿责任，正中珠江合伙人和签字会计师杨文蔚在正中珠江承责范围内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多起造假案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无疑给中介机构敲响了警钟。广西大学副校长、南开大学金融发展研究院院长田利辉表示，这些案例将推动合伙人更加审慎规范严格地管理事务所、提升中介机构的专业和勤业能力、助力形成风清气正的市场生态。同时，落实事务所合伙人被追加承担无限连带责任能够有力打击财务造假、有效防范财务造假，进而形成不敢造假、不能造假和不想造假的生态。

　　执业生态将变

　　部分中介或主动退出

　　因为一起造假案，一家审计机构从此消失。因执业过程中的重大过失，中介机构接连被判承担连带赔偿责任，个中代价无疑是巨大的。除此之外，这些案例有可能重塑中介机构的生态。

　　国浩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黄江东表示，上述案件的裁定会对中介机构群体形成有力震慑。康美案在中介机构承担连带责任的基础上进一步将责任穿透至中介机构的责任人员，中介机构从业人员将更深刻感受到巨额违法违规成本的威慑力，进而督促从业人员勤勉尽责。

　　黄江东认为，压实中介机构责任将加速中介机构市场的优胜劣汰。中介机构连带赔偿责任常态化会加速淘汰执业质量差的中介机构。虽然短期内会加大部分从业人员的压力，但长期来看市场的整体执业质量将会提升。

　　黄江东说，中介机构民事、行政责任的加重可能会导致部分中介机构的主动退出。除前述由市场端启动的中介机构被淘汰之外，后端责任过重亦会使得中介机构选择主动退出。为避免承担过高的行政与民事责任，中介机构会通过在前端投入更多成本以提高执业质量，然而部分无法有效控制成本与收益平衡的中介机构则会迫于责任风险的压力退出市场。

　　此外，在压实中介机构责任的同时，执法精准度也应当相应提高。黄江东表示，中介机构责任的加重会影响中介机构规模，过于严苛的执法将会对市场产生负面影响。监管执法的精准度应相应提升，促使中介机构勤勉尽责的认定标准更加精准，进而影响民事责任的认定。在“比例连带责任”的框架下，中介机构的责任将会与其履职情况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