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的明星——读《建立在谎言之上：传奇基金经理伍德福德盛衰记》

　　《建立在谎言之上：传奇基金经理伍德福德盛衰记》
　　（英）欧文·沃克 译
　　徐云松 译
　　中译出版社
　　2023年5月出版

　　引人关注的金融界并不缺少跌宕起伏的故事，不少金融精英都曾缔造过点石成金的神话。有的像股神巴菲特一样名扬天下，有的却在事业巅峰时突然陨落。《建立在谎言之上：传奇基金经理伍德福德盛衰记》这本书正是讲述英国“巴菲特”尼尔·伍德福德的盛衰史。本书的写法采用纪实写作风格，有些类似报告文学，故事性较强，悬念铺垫等都很到位，是一本值得深入学习思考的金融人物传记。

　　本书主人公伍德福德与拥有顶级名校学历的明星基金经理们不一样，他出生于一个普通的乡村家庭，没有亮眼的学历，也不具备金融专业背景，他的第一份正经工作是在道明保险公司给基金经理比尔·塞登做助理，正是这份助理工作为他开启了金融精英之旅。此后，他像大多数金融小白一样，经历了数轮跳槽，最终进入全球五大资产管理公司之一的景顺基金公司任职。他在景顺基金公司任职时间长达25年，管理的资产规模曾经达到330亿英镑，是当时英国管理资金量最大的个人基金经理。其间，他成功地避开了1997年和2008年两次的国际金融危机，为客户带来了稳定的回报，被BBC称为“从不断电的赚钱机器”。“英国巴菲特”则是投资者对他亮眼成绩的最高评价。

　　2014年，伍德福德从景顺基金公司辞职后，发行了自立门户后的第一只基金：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在2015年和2017年，他又相继发行了伍德福德耐心资本信托和伍德福德收入聚焦。但是，好景不长，一向标榜“长期”和“稳健”的伍德福德，在2019年遭遇了“滑铁卢”，其管理的基金净值大幅度下跌，引发基金投资者集体赎回。伍德福德不得不宣布锁定相关产品，暂停赎回，并随后引咎辞职。

　　回过头来分析，后期单飞的伍德福德似乎被自己前期的成功冲昏了头脑，他越来越刚愎自用，固执己见。伍德福德的基金在短短几年内发生了较大的风格变化，偏离了一开始设定的低估值、高质量、低风险的投资目标。伍德福德最初大约有70%的仓位都买入了大市值股票，但最后大市值股票仅占总仓位的25%左右，而那些没有上市，或者“假”上市的新型科技公司，却占到了基金仓位的50%。这些公司由于估值不透明、流动性较差，投资风险远高于已上市的大市值股票。

　　将资金投向流动性较差的资产的基金本身就是个谎言，由于伍德福德的基金属于开放式基金，基金每日都可以赎回，因此这种逆势操作策略很容易产生流动性问题。伍德福德的基金客户中有不少大型机构投资者以及地方政府养老基金，这些长期资金金主们逐渐抛弃了他，基金也在投资者大量赎回后引发了恶性循环。伍德福德在2019年终于闯出“大祸”，旗下多只产品亏损高达35%至60%不等，基金规模由高峰期的102亿英镑，迅速缩水至30亿英镑，最终不得不以清盘收尾。

　　伍德福德的实际投资操作可能比作者在书中介绍的更为复杂，不过其中最值得关注的一点是，与其他基经经理不同，他喜欢对未上市的公司进行投资，其中又以科技和生物公司占据较多份额。他的这种独特的投资策略，再加上其所在的基金公司的不断炒作，让伍德福德似乎拥有了点石成金的能力，并且有了一大批忠实粉丝，这些粉丝非常信任地把海量资金交给他打理。在高峰时期，他堪称是“牛津的神谕”。也正因为拥有了巨大的影响力，伍德福德时常会在很多领域下手，迫使对方以满足他的利益的方式来完成交易。基金管理行业是英国最赚钱的行业，像伍德福德这样的明星基金经理，每天更是过着金融精英的光鲜生活。可惜就像神话注定要终结一样，他的美好生活也有到头的一天。

　　随着基金的停摆，这位欧洲基金界最具有影响力的基金经理也失去了光环的庇护。揭开谎言面纱后，众人才看清残酷的真相，无数投资人为之陪葬，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家产瞬间灰飞烟灭。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伍德福德享受聚光灯久了，以为自己真的无人可敌，再加上自身的影响力以及强势干预，四面八方的资金不断向他汇集。此外，他还与英国国内的基金平台联合制造虚假信息，误导投资者，事情最终败露后，伍德福德极不情愿地在网络上公开道歉。所以本书的名字：建立在谎言之上，正是对应了伍德福德的真实经历。

　　同时，高收益往往会使人们忽视风险的存在，特别是将钱交给像伍德福德这样名声在外的管理者，一旦情况出现了反转，人们才会意识到或许曾经以为正常的收益不过是假象罢了。如同英格兰银行行长马克·卡尼所说，这些基金提供的流动性误导了人们，以为把钱放在这里和在银行没啥区别。既然没啥区别，基金提供的收益更高，人们自然会更青睐伍德福德这样的基金经理。然而，投资本身就暗藏着风险，只是很少有人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直到风险爆发的那一天。所以，任何基金经理本质上都是有可能犯错误的人，任何考虑把钱交给“明星基金经理”的投资者都应该在事先读一读这本书，不能单纯地一投了之，还是要保持自身的判断力。

　　从美国次贷危机到近些年来发生的国际金融行业风险事件表明，这些风险事件的发生其实是有先兆的，只是投资者在一些光环的影响下失去了判断力，同时一些基金管理者也总是对自身的能力过于自信，导致潜在风险的爆发。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该怎么办？我们又该如何去预防投资风险？类似的问题才是真正值得人们去思考的重点。金融行业本质上就是经营风险的行业，我们当然不能要求其万无一失，但也要尽可能地考虑潜风险的发生，并为此作出相应的机制性安排。

　　正如诺贝尔奖得主阿克洛夫与罗伯特·希勒所指出的，人类在经济领域所特有的动物精神涵盖了信心、公平、腐败欺诈、货币幻觉以及故事思维这五个方面，这种特质决定了金融行业今后还会出现类似伍德福德这样的人，我们在每次金融丑闻出现后都很难说以后此类情况就此灭绝。新瓶装旧酒，卷土又重来，高大上的金融业里生产炼金术士的土壤永远存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本书所讲述的故事再度发生。